莘渭二老人，耕钓俱白首。
功烈在人间，如天有北斗。
方其未遇时，自处固不苟。
夫岂邀虚名，欲眩千载后。
降及秦汉王，望古犹培塿。
犹能守所闻，外物不得诱。
君看鲁二生，亦岂圣人偶。
凛然诸儒间，人可我独不。
洚水初平时，草木充九州。
禽兽孳育繁，与人为敌仇。
于时圣人作，日夜为民忧。
思有以胜之，食肉而服裘。
然后人奠居，禾黍岁有秋。
岂知千载后，戕杀无时休。
一食刀机赤，百味供膳羞。
豪侈方相夸，哀哉非始谋。
西郊小筑临烟汀，南山秀色入窗棂。
朝钟暮鼓在何许，乃是会稽山阴之兰亭。
堂中老人白须鬓，手扶藤杖垂九龄。
客来不语坐至夕，往者绝物今忘形。
墙隅老鸡新树栅，长号催上东方星。
老人亦起穿两屦，岩泉漱齿读黄庭。
学贵身行道，儒当世守经。
心心慕绳检，字字讲声形。
吾已鬓眉白，汝方衿佩青。
良时不可失，苦语直须听。
两月涔涔雨不休，今年春近尚重裘。
水深草茂群蛙怒，日出风和宿麦秋。
陂坏堤防谁与筑，市遥盐酪绝难求。
农家辛苦寻常事，卖剑方当更买牛。
雨霁逢初夏，胡床荫绿槐。
半酣方嵬峨，假寐忽咍台。
小穗闲簪麦，微酸细嚼梅。
衰翁不禁老，更著物华催。
庚寅吾入蜀，西过齐安城。
雪堂拜老仙，眉宇寒峥嵘。
微泉尚如昔，激激琴筑声。
龙蛇入笔力，断石卧纵横。
戊戌奉诏追，触热万里程。
归途抵齐安，岁月浩可惊。
三日乃东下，鼓角遥送迎。
安国有老僧，元祐初载生。
蝉联说旧事，耳目犹聪明。
徒行就船别，耿耿恻怆情。
岂知二纪后，汝乃为此行。
追怀昔游地，未语涕已倾。
念汝虽并塞，残虏方守盟。
职虽在警盗，枹鼓寂不鸣。
惟当奉法令，日夜抚孤惸。
官卑俸入薄，切勿厌藜羹。
勇如赤壁战，节若江水清。
人谁不汝知，况事贤公卿。
三山与七家，相望两柴荆。
归来讲学暇，袯襫同春耕。
殷殷雷绕村，淅淅雨鸣砌。
禽鱼各自适，草木亦得意。
顾此庵中人，老病独憔悴。
饭迟每懒索，兀兀方坐睡。
平生饱忧患，性命已屡试。
但得过今朝，明日可徐议。
学道先养气，吾闻三住章。
屏除金鼎药，糠秕玉函方。
凛凛春冰履，兢兢拱璧藏。
高谈忘力守，此病最膏肓。
我生无它营，半世随宦牒。
谗波方稽天，忧与愁相接。
中间稍自觉，万事付马曹。
告归幸见听，泊与淡相遭。
日晏突无烟，垢面有爪痕。
读书则未置，可笑习气存。
造物哀其穷，畀之大耳儿。
儿亦好古学，乃不售有司。
谓当鸢瑟缩，乃如鹤昂藏。
父子共薄饭，忍饥讲虞唐。
丰凶有常数，藨蔉当自力。
古言不吾欺，岁晚于汝食。
经术吾家事，躬行更不疑。
仁常为己任，清每畏人知。
古训必三复，危途仍十思。
兢兢死方已，宁论迫期颐。
畏涂历尽百年中，老卧穷阎一秃翁。
衣杵凄凉常带月，井桐零落不禁风。
空文久悔雕虫技，大学方施习射功。
万一死前能少进，九原犹可见先公。
云归雨亦止，鸦起窗既白。
秋宵未为永，不寐如岁隔。
平明亟下榻，亦未暇冠帻。
检校案上书，狼籍鼠啮迹。
食箪与果笾，攘取初不责。
侈然敢四出，乃至暴方册。
坐令汉箧亡，不减秦火厄。
向能畜一猫，狡穴讵弗获。
缄縢又荡然，追咎亦何益。
惰偷当自戒，鼠辈安足磔。
浴罢纱巾出草堂，一枝瘦杖倚桄榔。
蝉吟古柳声相续，月入幽扉影正方。
频约僧棋秋渐健，稍增书课夜初长。
亦知桑落宜篘酒，太息何时办一觞。
八十行加二，清秋住故山。
新凉足眠睡，旧疾害跻攀。
雪白纷残鬓，栀黄染病颜。
疲牛卧斜日，羸马噍枯菅。
贫废儿孙学，慈生仆妾顽。
赎衣时已迫，贷米岁方艰。
斋钵僧嘲薄，盘餐客笑悭。
从今谢还往，惟有掩柴关。
五亩烟芜过半生，还山自笑又躬耕。
舂炊不继儿啼饭，烹饪无方客絮羹。
游宦人间身愈困，读书灯下目几盲。
退之已老当更事，犹向时人说善鸣。
忿欲俱生一念中，圣贤本亦与人同。
此心少忍便无事，吾道力行方有功。
碎首宁闻怨飘瓦，关弓固不慕冥鸿。
老翁已落江湖久，分付余年一短篷。
沉绵久未平，寂寞闭柴荆。
危叶先霜坠，残萤冒雨明。
记书由默诵，得食出躬耕。
此事吾亲验，方当告后生。
少年误计慕浮名，更事方知外物轻。
身誓生生辞禄食，家当世世守农耕。
授时尧典先精读，陈业豳诗更力行。
最好水村风雪夜，地炉烟暖岁猪鸣。
衰疾支离负圣时，犹能采菊傍东篱。
捉衿见肘贫无敌，耸膊成山瘦可知。
百岁光阴半归酒，一生事业略存诗。
不妨举世无同志，会有方来可与期。
纸洁晴窗暖，粳新午饭香。
嗜眠为至乐，省事是奇方。
孤蝶弄秋色，乱鸦啼夕阳。
诗情随处有，信笔自成章。
士方贫贱时，藜藿苦不足。
一朝得富贵，奴仆餍粱肉。
大胾食亚夫，空器馈荀彧。
何如茆簷下，父子共
老向浮生意渐阑，飘然俟死水云间。
龟支床稳新寒夜，鹤附书归旧隐山。
无意诗方近平淡，绝交梦亦觉清闲。
一端更出渊明上，寂寂柴门本不关。
唐虞虽远愈巍巍，孔氏如天孰得违。
大道岂容私学裂，专门常怪世儒非。
少林尚忌随人转，老氏亦尊知我稀。
能尽此心方有得，勿持糟粕议精微。
客生闻吠犬，草茂有鸣蛙。
日昳方炊饭，秋深始采茶。
八十又过二，与人风马牛。
深知老当逸，孰谓死方休。
细衲兜罗袜，奇温吉贝裘。
闭门薪炭足，雪夜可无忧。
寒云覆江干，惨惨雪欲作。
草枯狐兔见，鹰隼方纵搏。
老翁卧蓬户，疾痛在腰脚。
忽觉意稍佳，快若解束缚。
呼童扶下堂，西出度略彴。
浮波见凫雁，决起惊乌鹊。
篱根犬迎吠，碓下鸡俛啄。
霜余桑叶积，春近柳枝弱。
徐行过傍舍，醉笑盛酬酢。
岁暮农事休，羡尔群饮乐。
旧袭家风号散人，晚承恩诏赐闲身。
放狂泥酒都忘老，厚价收书不似贫。
霜晓方惊群木脱，春晴又喜一花新。
先生偶出人难遇，陌上争先看角巾。
缥缈初闻寺阁钟，霏微零雨兆年丰。
家家椒酒欢声里，户户桃符霁色中。
春枕方浓从卖困，社醅虽美倦治聋。
从今万事俱抛掷，且作人间百岁翁。
人生觅饭元多术，最下方为禄代耕。
脱却朝衫犹老健，快如苦雨得春晴。
鸟声频唤五更梦，花气顿醒三日酲。
最喜晨兴闻剥啄，吾儿书札到柴荆。
读书不能遂吾志，属文不能尽吾才。
远游方乐归太早，大药未就老已催。
结庐城南十里近，柴门正对湖山开。
有时野行桑下宿，亦或恸哭中途回。
檀公画计三十六，不如一篇归去来。
紫驼之峰玄熊掌，不如饭豆羹芋魁。
腰间累累六相印，不如高卧鼻息轰春雷。
安得宝瑟五十弦，为我写尽无穷哀。
疏篱围中庭，野水赴方塘。
春雨路易干，徐步蹋夕阳。
艳艳红杏梢，忽已占年光。
我老来日短，乃复不自量。
接花待其成，邻里共笑狂。
万事孰能料，社栎老不僵。
磊磊盘中果，安知不获尝。
作诗遣闲愁，一笑无留觞。
门巷萧条老病侵，春晴方快又春阴。
啄吞自笑如孤鹤，导引何妨效五禽。
雨洗杏花红欲尽，日烘杨柳绿初深。
雏莺宁有平生旧，也傍茆簷送好音。
村巷泥深昼掩门，倚阑搔首一消魂。
花经风雨人方惜，士在江湖道更尊。
擘浪忽看鱼对跃，入云时见鹤孤鶱。
向来莘渭今安在，叹息谁能起九原。
道进身垂老，方灵病已侵。
知难逃死籍，犹得遂归心。
星斗开孤剑，尘埃拂素琴。
妄庸常衮衮，谁与论幽深。
学步渐扶床，乘车已驾羊。
虚称砌台使，不遇玉函方。
杳杳天难问，茫茫夜正长。
寂寥谁伴汝，萧寺闭空房。
龟屋裁小冠，鹿皮制短裘。
陆驾少游车，水泛渊明舟。
山泽与城市，有路即可游。
或时一饭去，间亦旬日留。
方见莫木萌，忽已天地秋。
淘丹云涧冷，采药乳穴幽。
逢人亦欣然，有问乃不酬。
摩挲金铜人，千载寄悠悠。
云液初篘小瓮香，风漪乍展北窗凉。
巢干燕乳虫供哺，花过蜂闲蜜满房。
闭户不知春已去，钞书但觉日方长。
所嗟诗思年来减，虚负奚奴古锦囊。
川云漠漠雨冥冥，浊酒闲倾不满瓶。
蚕簇尚寒忧茧薄，稻陂初满喜秧青。
王师护塞方屯甲，亲诏忧民已放丁。
病起自怜犹健在，不须求应少微星。
黄纸起家升仕籍，青衫溯阙拜恩光。
署衔汝勿憎铜臭，就养吾方喜饭香。
世事极知多倚伏，人生正要小回翔。
但令父子常相守，敛版扶犁味总长。
日长巷陌晒丝香，雨霁郊原割麦忙。
小担过门尝冷粉，微风解箨看新篁。
傍篱邻妇收鱼笱，叩户村医送药方。
欲到湖边还懒动，悠然扶杖立斜阳。
暑气方然一鼎汤，聊呼艇子夜追凉。
微风忽起发根冷，阙月初升林影长。
渐近场中闻笑语，却从堤外看帆樯。
超然自适君知否，身世从来付两忘。
晨兴未栉盥，扶杖并簷立。
断云方东行，庭草露犹溼。
朝饥神益爽，清虚自来入。
可怜数鸡雏，随母啄遗粒。
蝶残蚍蜉喜，鼠腐鸱鸦集。
吾当一洗之，漱泉开玉笈。
水长芳洲没，风生钓艇横。
偶寻东埭去，却作北村行。
宿鸟昏方定，流萤雨更明。
归来未觉晚，传漏下重城。
欧阳公谱西都花，蔡公亦记北苑茶。
农功最大置不录，如弃六艺崇百家。
曾侯奋笔谱多稼，儋州读罢深咨嗟。
一篇秧马传海内，农器名数方萌芽。
令君继之笔何健，古今一一辨等差。
我今八十归抱耒，两编入手喜莫涯。
神农之学未可废，坐使末俗惭浮华。
六月暑方剧，喘汗不支持。
逃之顾无术，惟望树影移。
或谓当读书，或劝把酒卮。
或夸作字好，萧然却炎曦。
或欲溪上钓，或思竹间棋。
亦有出下策，买簟倾家赀。
赤脚蹋增冰，此计又绝痴。
我独谓不然，愿子少置思。
方今诏书下，淮汴方出师。
黄旗立辕门，羽檄昼夜驰。
大将先擐甲，三军随指挥。
行伍未尽食，大将不言饥。
渴不先饮水，骤不先告疲。
吾侪独安居，茂林荫茅茨。
脱巾濯寒泉，卧起从其私。
于此尚畏热，鬼神其可欺。
坐客皆谓然，索纸遂成诗。
便觉窗几间，飒飒清风吹。
赫日炎威岂易摧，火云压屋正崔嵬。
嗜眠但喜蕲州簟，畏酒不禁河朔杯。
人望息肩亭午过，天方悔祸素秋来。
细思残暑能多少，夜夜常占斗柄回。
人笑无才自笑狂，槿篱竹坞得深藏。
自从病后辜风月，未免愁中读老庄。
行圃数畦秋菜长，泛溪十里晚荷香。
丛书坐懒无由续，且补忠州手录方。
老马虺隤依晚照，自计岂堪三品料。
玉鞭金络付梦想，瘦稗枯萁空咀噍。
中原蝗旱胡运衰，王师北伐方传诏。
一闻战鼓意气生，犹能为国平燕赵。
书生本愿致时康，自怪秋来疾在床。
胸次岂无医国策，囊中幸有活人方。
但知元气为根本，正使长生亦粃糠。
竖子何劳一除扫，区区犹欲恃膏肓。
巢山远下溼，止酒谢中干。
粗得养生妙，孰能非意干。
挂冠身始贵，屏药疾方安。
自笑犹多事，时时把钓竿。
岁晚江湖行路难，一樽何日共开颜。
汝方僵卧{饣兹}团巷，我亦饥吟饭颗山。
鬓毛萧飒齿牙疏，九十侵寻八十余。
屋小苦寒犹省火，窗明新霁倍添书。
解梁已报偏师入，上谷方看大盗除。
药笈箸囊幸无恙，莲峰吾亦葺吾庐。
袖手地炉傍，身闲日自长。
窗明蠹简字，帘约篆盘香。
道士传琴谱，山僧送药方。
自然尘事远，不用濯沧浪。
人生六十已为衰，况我颓龄及耄期。
对酒尚如年少日，爱书不减布衣时。
远游每动辞家兴，大药方从出世师。
但向青编观曩事，英雄何代不儿嬉。
断山支径得行吟，度磵穿林不厌深。
雉挟两雌飞谷口，乌将数子下墙阴。
前三喜接高人语，方寸宁容俗虑侵。
少待新春好风日，不妨携客更相寻。
岁暮常年雪正豪，今年暄暖减绨袍。
春回山圃梅争发，睡足茆簷日已高。
仓庾家家储旧谷，笙歌店店卖新醪。
太平气象方如许，寄语残胡早遁逃。
人间著脚尽危机，睡觉方知梦境非。
莫怪富春江上客，一生不厌钓渔矶。
儿扶行饭出柴扉，伛偻方嗟气力微。
道侧偶逢耘麦叟，倚锄闲话两忘归。
腊雪不濡土，春风吹早尘。
东吴贵粳稻，布种当及晨。
千里方嚣嚣，坐视膏泽屯。
民孽实自作，所頼天公仁。
何时见秋获，如山筑高囷。
南陌东阡自在身，黄尘不污接䍦巾。
无方可染星星鬓，有酒能留盎盎春。
下豉已添莼菜美，衔泥又见燕巢新。
作公何益辛毗事，且是人间九十人。
稻陂方渴雨，蚕箔却忧寒。
更有难知处，朱门惜牡丹。
秋风树瘦劲，春露叶扶疏。
夙兴立堂上，短发未暇梳。
高谢世俗撄，游于物之初。
青黄灾断木，三四调群狙。
长生岂有巧，要令方寸虚。
今年幸差健，小雨聊荷锄。
卧看衔枝鹊补巢，方知此老懒堪嘲。
山村四十余年住，未省曾添一把茅。
风雨纵横夜彻明，须臾更觉势如倾。
出门已绝近村路，对面不闻高语声。
衔舳江关多蜀估，宿师淮浦饱吴粳。
老民愿忍须臾死，传檄方闻下百城。
我悔不学农，力耕泥水中。
二月始穑事，十月毕农功。
我悔不学医，早读黄帝书。
名方手自缉，上药如山储。
不然去从戎，白首捍塞壖。
最下作巫祝，为国祈丰年。
犹胜业文辞，志在斗升禄。
一朝陪众隽，所望亦已足。
岂知赋命薄，平地成怨仇。
生为马伏枥，死为狐首丘。
已矣何所悲，但悔始谋错。
赋诗置座傍，聊以志吾怍。
晨日未出林，庭户有爽气。
僮奴课薪水，老子自拥篲。
稻陂方闵雨，草木亦憔悴。
群蛙汝何心，尚复作鼓吹。
雨声点滴漏声残，短褐犹如二月寒。
闭户自怜今伏老，联鞍谁记旧追欢。
欲持藤榼沽春碧，自傍朱栏翦牡丹。
不为挂冠方寂寞，宦游强半是祠官。
北伐西征尽圣谟，天声万里慰来苏。
横戈已见吞封豕，徒手何难取短狐。
学士谁陈平蔡雅，将军方上取燕图。
老生自悯归耕久，无地能捐六尺躯。
已过樵坞到渔村，逢着人家即叩门。
僧釜藜羹加糁美，市垆黍酒带醅浑。
颓龄更愧才能薄，故里方知辈行尊。
身迫九原儿亦老，一经犹欲教诸孙。
闲居自无客，况复暑如焚。
百折赴溪水，数峰当户云。
幽寻穷鹿径，静钓杂鸥群。
旧爱南华语，今方践所闻。
草芝方出峨眉老，力比金丹似更多。
秦不及期周过历，始知养寿在中和。
肃肃簷阴转，泠泠笕水鸣。
高墉日气远，方簟午风清。
渴爱餐浆美，慵便葛屦轻。
新秋忽在眼，结束问山程。
昏昏断梦带余酲，散发披衣坐待明。
城角吹残河渐隠，海氛消尽日初生。
老农自得当年乐，痴子方争后世名。
莫怪闭门常懒出，即今车盖为谁倾。
看云庐阜屏风叠，采药嵩山冠子峰。
行尽四方心未快，不如一櫂醉吴松。
邻砧落日数声残，汀树秋风几叶丹。
冉冉清愁来不断，无方能使酒肠宽。
小犬一何警，日夜吠篱落。
老鸡则不然，平旦方喔喔。
勤惰各其性，于我何厚薄。
糠粞一施之，且复慰寂寞。
秋水浅出滩，秋叶落成阵。
方喜风露清，已叹霜霰近。
衰疾虽向平，不死亦堇堇。
灯青地炉冷，吾学其少进。
故里登高接隽游，即今不计几番秋。
一樽尚与菊花醉，万事不禁江水流。
薄命虽多死闾巷，逢时亦有至公侯。
若论耄岁朱颜在，穷达皆当输一筹。
日夕羊牛下，月明乌鹊飞。
林林皆有托，贸贸独安归。
疾痼方求药，秋高未制衣。
岷峨不遂隠，更恨昔谋非。
夜夜燃灯旦旦香，修行老尚堕微茫。
斋居自许尘心尽，遇事方知业力强。
两屦生云入灊皖，孤舟载月上潇湘。
道人行李君毋笑，惟是蓍筒与药囊。
我读豳风七月篇，圣贤事事在陈编。
岂惟王业方兴日，要是淳风未散前。
屈宋遗音今尚绝，咸韶古奏更谁传。
吾曹所学非章句，白发青灯一泫然。
孤学违流俗，危机历畏途。
逢人增戃怳，看镜失肤腴。
闭户书围坐，移灯影向隅。
空怀四方志，泯默死东吴。
桔槔灌蔬固已非，竹笕浇花宜见讥。
杏繁梅瘦种性别，一气生杀均天机。
细推物理孰不尔，抟风未可嘲卑飞。
君其置之且共酌，白酒方熟黄鸡肥。
月淡霜清夜漏迟，疏钟杳杳度南陂。
灯残有恨欲谁语，鸡老无声如我衰。
使入蜀川方在道，书传淮浦定何时。
若为可遣闲愁得，独拥寒炉爇豆萁。
怡然气貌渐还婴，淡饭粗裘过此生。
尽道无方能缩地，梦中夜夜上青城。
蓬矢桑弧射四方，岂知垂老卧江乡。
读书虽复具只眼，贮酒其如无别肠。
疋马扬鞭游鄠杜，扁舟捩柁上潇湘。
自悲此志俱难豁，且复狂歌破夜长。
千古英雄骨作尘，不如一醉却关身。
鼎来虽恨王陵戆，熟味方知孟子醇。
试问浩歌遗世事，何如酣枕养天真。
竹林嵇阮虽名胜，要是渊明最可人。
荠糁芳甘妙绝伦，啜来恍若在峨岷。
莼羹下豉知难敌，牛乳抨酥亦未珍。
异味颇思修净供，秘方常惜授厨人。
午窗自抚膨脝腹，好住烟村莫厌贫。
人生恨无年，我老已烂熟。
退耕镜湖上，风雨有茅屋。
事君阙补报，得此不啻足。
余年尚几何，嫋嫋风中烛。
大儿戍塞垣，驰马佩矢箙。
去家千余里，辛苦就微禄。
书来续三纸，语悲不忍读。
遹弟在我傍，亦复泪溢目。
门户嗟日衰，持守頼家督。
雪云暗淮天，念汝方露宿。
书房偷得蜗庐样，仅仅能容老病身。
纸被蒙头方坐稳，却愁转眼又新春。
关路谁非观国宾，此君肝胆独轮囷。
故家遗俗欲坠地，博士议郎方要人。
久矣扁舟弄江月，往哉骎马踏京尘。
敕中墨色如鸦溼，日待东归一笑新。
冉冉年华过上元，梅花如雪照江村。
云归翠窦初收雨，人怕清寒懒出门。
香烬已残炉未冷，客谈方剧酒重温。
尚嫌尘境妨幽致，过埭船声暮正喧。
我欲游蓬壶，安得身插羽。
我欲隠嵩华，叹息非吾土。
会稽多名山，开迹自往古。
岂惟颂刻秦，乃有庙祀禹。
山形舞鸾凤，泉脉流湩乳。
家家富水竹，处处生兰杜。
方舟泛曹娥，健席拂天姥。
朱楼入烟霄，白塔临云雨。
修梁看龙化，遗箭遣鹤取。
茶荈可作经，杨梅亦著谱。
湖莼山蕨辈，一一难遽数。
终年游不厌，冰玉生肺腑。
诵诗有樵童，乞字到俚妪。
况复青青衿，盛不减邹鲁。
古诗三千篇，安知阙吴楚。
土风聊补亡，吾言岂夸诩。
东风催雨破天悭，行圃归来剩解颜。
百草吹香蝴蝶閙，一溪涨绿鹭鸶闲。
老来每叹论心少，贫甚方知觅醉艰。
犹頼篮舆无恙在，呼儿结束入南山。
游宦才能薄，还山日月长。
买牛捐宝剑，取酒解金章。
泉脉疏供啜，松肪炼按方。
北窗贪兀傲，南陌喜彷徉。
僧过传蓍法，医来寄药囊。
泛舟经姥庙，策蹇上伧塘。
懒似嵇中散，痴如顾长康。
人间须扫迹，随处是羊肠。
我非恶旨酒，好饮而不能。
方其临觞时，直欲举斗升。
若有物制之，合龠已不胜。
岂独观者笑，心亦甚自憎。
正如疾逆虏，愤切常横膺。
蹭蹬忽衰老，何由效先登。
上天无长梯，系日无长绳。
可叹固非一，壮志空飞腾。
夭夭枝头花，鬰鬰地上草。
方春万物遂，我乃独衰槁。
少时喜方药，晚亦学黄老。
又非爱名宦，壮岁迹已扫。
如何过八十，尚复未闻道。
伛行阡陌间，齿摇而发缟。
名山可巢居，决去恨不早。
宴坐精思床，犹能养梨枣。
柴门方出雨霏霏，未到湖边促驾归。
深炷炉香掩屏卧，谁知不为溼春衣。
遯迹荒村惯忍贫，秋毫不使丧其真。
家居亦以古为鉴，事过始知天胜人。
临食致思方下箸，读书有得每书绅。
放翁耄矣当知幸，布褐藜羹毕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