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红亭对万峰,平明相送到斋钟。
骢马劝君皆卸却,使君家酝旧来浓。
新骑骢马复承恩,使出金陵过海门。
荆南渭北难相见,莫惜衫襟着酒痕。
清淮无底绿江深,宿处津亭枫树林。
驷马欲辞丞相府,一樽须尽故人心。
匹马西从天外归,扬鞭只共鸟争飞。
送君九月交河北,雪里题诗泪满衣。
酒泉太守能劒舞,高堂置酒夜击鼓。
胡笳一曲断人肠,座上相看泪如雨。
荒楼荒井闭空山,关令乘云去不还。
羽盖霓旌何处在,空留药臼向人间。
数株谿柳色依依,深巷斜阳暮鸟飞。
门前雪满无人迹,应是先生出未归。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
数枝门柳低衣桁,一片山花落笔牀。
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
庭树不知人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
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
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西向轮台万里馀,也知乡信日应疎。
陇山鹦鹉能言语,为报家人数寄书。
黑姓蕃王貂鼠裘,葡萄宫锦醉缠头。
关西老将能苦战,七十行兵仍未休。
九月天山风似刀,城南猎马缩寒毛。
将军纵博场场胜,赌得单于貂鼠袍。
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
细看只似阳台女,醉着莫许归巫山。
天门街西闻捣帛,一夜愁杀湘南客。
长安城中百万家,不知何人吹夜笛。
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壶百瓮花门口。
道傍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
浩汗霜风刮天地,温泉火井无生意。
泽国龙蛇冻不伸,南山瘦柏消残翠。
初程莫早发,且宿灞桥头。
出门复入门,两脚但如旧。
所向泥活活,思君令人瘦。
沈吟坐西轩,饮食错昏昼。
寸步曲江头,难为一相就。
吁嗟呼苍生,稼穑不可救。
安得诛云师,畴能补天漏。
大明韬日月,旷野号禽兽。
君子强逶迤,小人困驰骤。
维南有崇山,恐与川浸溜。
是节东篱菊,纷披为谁秀。
岑生多新诗,性亦嗜醇酎。
采采黄金花,何由满衣袖。
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陂。
天地黤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
琉璃汗漫泛舟入,事殊兴极忧思集。
鼍作鲸吞不复知,恶风白浪何嗟及。
主人锦帆相为开,舟子喜甚无氛埃。
凫鹥散乱櫂讴发,丝管啁啾空翠来。
沈竿续蔓深莫测,菱叶荷花静如拭。
宛在中流渤澥清,下归无极终南黑。
半陂已南纯浸山,动影褭窕冲融间。
船舷暝戛云际寺,水面月出蓝田关。
此时骊龙亦吐珠,冯夷击鼓羣龙趋。
湘妃汉女出歌舞,金支翠旗光有无。
咫尺但愁雷雨至,苍茫不晓神灵意。
少壮几时奈老何,向来哀乐何其多。
窈窕清禁闼,罢朝归不同。
君随丞相后,我往日华东。
冉冉柳枝碧,娟娟花蘂红。
故人得佳句,独赠白头翁。
知君桃李遍成蹊,故托乔林此处栖。
虽然灌木凌云秀,会有寒鵶夜夜啼。
(〖1〗以上十三首诗从伯二五五五残卷中录出。
第一首下题名马云奇。
因为这些诗格调相似,其中有多首咏及被吐蕃拘系之事,故可定为一人作品。
这个残卷中还有五十九首伕名诗〖已编入第二卷〗,也是唐代中期我国国内民族战争中被吐蕃拘系的敦煌汉族人所写。
这些诗,过去未见著录,《全唐诗》也没有收入。
有三生前在巴黎图书馆将这一残卷全文录出,以后又作过整理加工,惜未最后定稿。
现据舒学同志的整理稿校对后辑入本卷。
〖2〗马云奇的生平目前虽无资料可查,但从这十三首的内容来看,尤其是从第一首《怀素师草书歌》所写的怀素情况来看,诗的写作时间与卷二那五十九首伕名诗大致相近,即在公元七五八--七八一年吐蕃逐渐侵吞河陇地区,而西州、沙州尚为唐军坚守之时。
(对马云奇诗及卷二无名氏残诗集的作者近年有些学者提出了不同看法。
现摘录柴剑虹、潘重规的文章如次,以供参考。
〖3〗)(柴剑虹《敦煌伯二五五五卷「马云奇诗」辨》〖刊《中华文史论丛》一九八四年第二辑〗认为,伯二五五五卷中马云奇的诗只有《怀素师草书歌》一首,其余十二首与另外五十九首一样,均是一位佚名的落蕃人所作。
他指出,该卷第一部分正面抄唐人诗一百五十六首,文两篇,背面抄诗三十二首,应是唐人诗文选集残卷。
从抄写情况看,正面显系一人笔迹。
那五十九首坆名诗抄写格式稍异,大多数诗题完整,且高出一格抄,内容又紧密衔接,作者自抄的可能性很大。
背面所抄,署名马云奇的只有《怀素师草书歌》一首,此诗诗题低两格抄,署名又和诗题空两格,且用大字抄写。
《白云歌》等十二首抄于此诗之左,并无署名,而且马上改变了抄写格式,字体也缩小了一倍,诗题顶格。
这十二首诗从抄写格式到内容、风格均与马云奇《怀素师草书歌》迥异,却与写卷正面那五十九首佚名诗连贯一气。
他将两组诗相比较后,认为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作者身世相同,诗的内容一致;第二,有些诗句极为相仿,似出一人之手,两组诗可能为同一人所作。
他并推测这两组诗的作者,可能即为紧接前五十九首诗抄录刘商《胡笳十八拍》后又自加一拍的「落蕃人毛押牙」。
关于马云奇,柴剑虹考证其《怀素师草书歌》应作于大历六年冬至九年春之间。
并推测其可能到过河西一带,苏联藏敦煌残卷中有岑参《敦煌马太守后亭歌》,这位马太守是否马云奇,尚有待确定。
〖4〗潘重规《敦煌唐人陷蕃诗集残卷作者的新探测》〖刊一九八五年六月出版的《汉学研究》第三卷第一期〗一文,为作者在巴黎国家图书馆东方稿本部披阅敦煌原卷后写成,也认为马云奇是陷蕃诗集作者之一的说法是错误的。
潘文指出伯二五五五卷钞写诗文很多,也很杂乱。
马云奇《怀素师草书歌》后是没有作者姓名的《白云歌》等诗,前者字体较大,后者较小,并非同一人所书。
因此,不可根据前一首诗的作者,便牵连以下没有作者姓名的诗篇归属为同一人作品。
潘文进而考察了怀素的生平,考定其生于开元二十五年〖七三七〗。
马云奇诗云:「怀素才年三十余,不出湖南学草书。
」可推知此诗作于早年未出湖南时,马的年龄显然超过怀素。
敦煌陷蕃在建中二年,其时马云奇应已是六十以上的老翁。
但仔细抽绎十二首陷蕃诗及另一组五十九首作品,作者应是盛年的男儿,诗中全没有流露老翁的口吻。
因而确定《白云歌》以下十二首不可能是马云奇所作。
同时,潘文也推测七十余首陷蕃诗的作者可能是「落蕃人毛押牙〖衙〗」。
))。
幽客嵒(疑)中坐,农人野外居。
报来禾近种,城去麦堪锄。
夏色归舟壑,春光逐碧虚。
君开山海记,共我摘园蔬。
(日本藏唐抄本《新撰类林抄》卷四)(按:《国秀集》卷中、《文苑英华》卷三一八、《全唐诗》卷二五八收第二首为蒋洌诗,《全唐诗》卷二○○又误作岑参诗,均题作《南溪别业》,文字稍异。
今仍重收,俟考详。
)。
东海之水化为田,北溟之鱼飞上天。
城有时而复,陵有时而迁,理固常矣,人亦其然。
观夫陌上豪贵,当年高位,歌钟拂天,鞍马照地,积黄金以自满,矜青云之坐致,高馆招其宾朋,重门叠其车骑。
及其高堂倾,曲池平,雀罗空悲其处所,门客肯念其生平?已矣夫!世路崎岖,孰为后图?岂无畴日之光荣,何今人之弃予。
彼乘轩而不恤尔后,曾不爱我之覉孤。
叹君门兮何深,顾盛时而向隅。
揽蕙草以惆怅,步衡门而踟蹰。
强学以待,知音不无。
思达人之惠顾,庶有望于亨衢。
(见《文苑英华》卷九一)。
汉将承恩西破戎,捷书先奏未央宫。
天子预开麟阁待,祗今谁数贰师功。
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
蒲海晓霜凝劒尾,葱山夜雪扑旌竿。
鸣笳擂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
大夫鹊印摇边月,天将龙旗掣海云。
月落辕门鼓角鸣,千羣面缚出蕃城。
洗兵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营。
蕃军遥见汉家营,满谷连山徧哭声。
万箭千刀一夜杀,平明流血浸空城。
暮雨旌旗溼未干,胡尘白草日光寒。
昨日将军连晓战,蕃军只见马空鞍。